“别的菜都在涨价，只有大白菜纹丝不动”
2006 年 11 月 14 日，北京新发地批发市场。
大大小小的农用车上装满白菜，摆得整整齐齐，而一旁的批发商们却无精打采地聚在一起抽烟、聊天。虽然整个批发市场呈现出一派忙碌的景象，但白菜摊前却很冷清。
“每公斤两毛二，要的多再便宜点也行，要是整车拉走，价格都好说，您看着给，差不多就行！”看到记者在菜堆前徘徊，批发商老王这样招呼。
当天，新发地市场公布的市场价格为每公斤0．2元，最低价格为每公斤0．14元，平均价为每公斤0．17元。“去年白菜收得贵，卖得也贵，反而挣了不少。今天收的价格便宜，卖得价格也便宜，不挣钱。”老王摇摇头。老王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他去河北省固安县批菜，每斤4分钱，拉8000多斤菜出来，成本就要320元，来回的油钱要近80元，加上15元过桥费、10元市场管理费，这菜要卖不到每斤一毛二，他就得倒贴。“每天凌晨4点多上菜，新鲜得不得了，可就是卖不上价。这两天刮风，别的菜价格都有小幅上涨，就这白菜，纹丝不动啊！”老王无奈地叹着气。
自从冬储大白菜上市以来，北京各大农贸批发市场的价格基本上都处于“低开低走”的状况。城北回龙观交易市场的大白菜每公斤价格为0．2元，最低价曾达到0．12元；锦绣大地批发市场大白菜的市场平均价格为每公斤0．19元。
大白菜曾是北京市民冬季的“当家菜”。过去，每到初冬，各菜店门口的大白菜堆积如山，争购的市民排起长队。一位批发商对记者说：“现在人们的口味都变了，白菜没人稀罕了。至于家庭买上百斤白菜储存起来的情况，已是难得一见。”
菜农
“去年在地里就卖光了，今年却在赔本卖”
批发商感叹挣不到钱，而菜农的情况就更加惨淡。冬储大白菜刚刚上市，低廉的价格就让农民有些吃不消，“今年白菜是丰收了，可是丰收了的白菜却成了我们的心病！”河北省固安县是北京新发地批发市场的主要货源地，在固安，菜农们看着地里长势喜人的白菜却怎么也乐不起来。
“一斤七八分钱，我们真是连成本都收不回来。”固安县西卫村村民老杨告诉记者，他家种了3亩白菜，每亩地浇水、施肥大约需要200多元的成本，今年的亩产达到了5000公斤，可是价钱却便宜得让人无法接受。老杨告诉记者，他家的白菜下来之后一直在地头放了半个多月，本想在地里直接卖了，没想到根本卖不出去，这才装车往市场拉。“而去年在地里就卖光啦！”现在这些菜批发价每斤5分钱，两亩加一块也就值500多块钱，而包括肥料、农药和水电在内的种植成本就要500元。
记者了解到，菜农们把白菜拉到马公庄蔬菜市场卖给菜贩子，再由菜贩子把批来的菜运到北京市的各大批发市场，其中最多的是运到新发地蔬菜批发市场。
一走进马公庄批发市场，记者就看到了四五个农民正在把两辆农用三轮车上的白菜搬到一辆拖拉机上。一个叫隋学文的农民告诉记者，他的白菜是以6分钱／斤的价格卖出的。前几天甚至根本不论斤卖，而是论车卖，一车几十块钱。就在上周，他的一车白菜卖了不到60元。看到记者询问白菜的价格，一下子围上来了七八个农民，他们纷纷问记者想要多少斤，异口同声地表示价格好商量。
记者在马公庄市场转了一圈，看到这里停着几百辆白菜车，农民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说话，生意显得很冷清。他们告诉记者，人多的时候可以有近千辆车，可是这么低的价格，人自然就少多了。
姚明是南召村的菜农，“一大早就过来了，到现在一车菜也没有找到买主。”姚明告诉记者，他们家一共有8亩地，都种的是蔬菜，其中白菜种了4亩，可是没有想到今年的白菜低到了这个价格。刚开始卖的时候，只有五六分钱，“现在还算高一点了，不过即使是这样，一车菜1000多公斤，也只能卖100多元钱。”
循环
“从哪里摔倒从哪里再摔倒”
就在白菜上市前一个月，陕西省就曾发起过一场“拯救芹菜”的行动。今年陕西阎良、临潼等地区出现了丰收芹菜滞销的问题，大量上市的芹菜价格跌到了低谷。“每亩芹菜种子100多元，种植费200多元，肥料50多元，打农药大约400元左右，加上每亩收割费300元，因此每亩成本就要1000多元，但现在一亩地只能卖800元。辛苦到头，没想到还得亏钱。”有菜农曾发出这样的感叹。
不到一个月，白菜也遭遇了类似的窘境。其实，两年以前，也就是2004年冬天，白菜价格已经经受过一次这样的“寒流”。2004年11月，同样是出现了白菜丰收的情况，当时河北固安的白菜收购价低至1分钱一斤，很多白菜烂在地里无人管，甚至出现了拿白菜喂羊、喂鹅的现象。当时，新发地的大白菜批发价格为7分钱一斤，最低4分钱一斤，创下了六七年来的最低价。
2004年后，很多农民退出了白菜种植，结果，2005年白菜价格一路高涨。
2005年的白菜“大热”又让菜农们在2006年开始大量种植白菜，于是又发生了今年白菜价格走低的情景。无论是菜农还是批发商都表示，今年的价格不及去年的1／3。固安县蔬菜局的负责同志告诉记者，去年年底他们在给菜农培训的时候曾经向菜农们提醒今年的白菜价格可能会走低，但全县还是保持了2万亩种植面积。
时隔两年，相同的状况再度出现，难怪有人评论说：“白菜市场简直就是在哪里爬起来再在哪里摔下去！”
出路
何时走出丰产不增收的怪圈
农产品频频陷入丰产不增收的怪圈。经济学家们将这种现象称为“丰收悖论”。丰收悖论是指农民在丰收之年所获收入却比平年甚至歉收年还低的矛盾现象。丰收悖论出现的根本原因在于食品（粮食最为典型）的需求弹性低。通俗地说，消费需求对食品的价格变动反应迟钝。以大白菜为例，虽然今年价格远低于去年，但居民的消费需求并没有随着大白菜价格的下跌而增加。比如北京，今年的白菜消费量就跟去年持平。而且由于价格下跌过大，需求并不能以相应比例增加，农民们很难通过“薄利多销”增加或保持收入。
中国农业经济学会理事秦庆武认为，要尽快提高蔬菜的深加工技术和冬贮能力。他说，政府有关部门不仅要帮助菜农广开销售渠道，还应重点扶持蔬菜加工企业，鼓励扶持具有蔬菜存储保鲜条件的企业以及有经验的农户。从当前市场形势看，土生土长的农产品市场占有量已经饱和，菜农要进行再加工，提高蔬菜的产品附加值。
同时，还要大力发展农民合作社与龙头企业，推广大白菜等农产品的合同化生产。改变单户菜农“家家种、家家卖”的传统模式，产生一批分工种植、专职研究市场销售的农民，减少农产品种植的盲目性，走出“跟风”种植导致伤农的怪圈。
最后，要扶植农村经纪人，实行严格的市场管理制度。依靠其灵通的信息渠道提供市场服务，开拓非产区的农村市场，加强产区农户与销区的沟通。
还有专家指出，大白菜现在沦落到这步田地，也算一种进步，是计划经济过渡到市场经济的表现，也是经济发展的必然。但这并不是说我们就眼看着大白菜烂在地里，相反，这更考验政府的行政能力。以前将大白菜一管到底，现在却要拿捏好分寸，不能管得太具体，但要从宏观上给菜农以指导，提供供求信息，甚至介绍和疏通销售渠道。政府就是服务，如果不管不问，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也是对政府职能的误解。
三大原因
导致价格走低
采访中，无论是菜农还是批发商，都对去年白菜的“高价”念念不忘。记者查了相关资料，北京新发地市场2005年12月下旬大白菜的最高价格达到过每公斤0．9元，当时的最低价格也有每公斤0．7元。“今年咋就这样了呢？”很多菜农感到很委屈。
记者了解到，造成今年白菜价格猛跌的原因主要有三个。首先，由于去年冬天白菜价格较高，调动了农民种菜积极性，导致今年白菜的种植面积大幅增加，造成了供大于求的市场情况。据悉，今年冬天北京市预计供应5．7亿公斤大白菜，比去年多出0．7亿公斤。大兴区政府蔬菜办公室主任石克强介绍说，以大兴区为例，今年的白菜种植面积是3．2万亩，比去年增加7000亩，产量比去年增加6000万公斤。
其次，今年秋季气温偏高，导致白菜生长期延长，产量增大。本来种植面积就已扩大的白菜又遇上了丰收，因此出现了白菜囤积。由于今年冬天冷空气气流来得晚，白菜迟迟没有得到天然的“冷却处理”，因此很难保存，也就出现了一起堆积上市的情况。再加上近段时间雨水量不够，使得大白菜早产，集中在近期上市。高产加早产使得大白菜上市量很大。
另外，由于全国治理超载超限，导致分销商南运大白菜的成本增加，所以大量白菜囤积在本地市场。再加上市民对于大白菜的购买量逐年减少，导致了价格降低。
据北京市农业局蔬菜信息中心专家预计，今年白菜的价格可能会一路走低。预计未来北京市场上白菜价格即使上涨也只会有每公斤0．1元左右因此建议菜农不要像去年一样存着菜等价格上升再卖。
